摘要: 便有这样一群四合院,它们的开放空间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狭长的公共“通道”,虽然仅仅是头顶上微不足道的出路,却难以真正取消——看不到天井上方蔽日的槐荫,那样就再也不是真正的北京了。最终,根据不同的现状...
原标题:当代四合院的兴亡
北京四合院
四合院,魅力在于“院子”和“围合”,前者意味着向上开放的空间,带来城市里难得享用的一方天空,后者是这种享受的心理保证——只有保证一定的私密性,院子才是可以安心坐下来,放松一杯清茶的。
根本的矛盾是社会条件的变化,这令当代的四合院产生了一种身份的危机。即使在和这个名词联系最紧密的北京,这种变化也让严格意义上的四合院变得稀缺起来,乍看起来,有的四合院完全没有违反上述的两点定义,但是一觉醒来,它的居民谁也不认识谁了……原来一户独居的四合院变成了两家,院子到底算谁的,又是怎么个围合法呢?两家之间的“公”“私”之别,在他们搬进来的时候,恐怕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定义,于是,原来独享的“户内开放空间”变成了乱堆乱放的杂物空间。一旦城市的地价上升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这些细小的模糊地带的差别便变得至关重要了。
作为一个建筑师,我曾经面对过这种真实的四合院,其中的议题既琐碎又令人无从措手,而且并不是那么容易当做一个技术问题“解决”掉。
在北京南城的某“厂”某“条”——地名本身就暗示着这种都市形态的历史渊源——胡同,便有这样一群四合院,它们的开放空间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狭长的公共“通道”,虽然仅仅是头顶上微不足道的出路,却难以真正取消——看不到天井上方蔽日的槐荫,那样就再也不是真正的北京了。最终,根据不同的现状,几个四合院采取了不同的改造策略和户型划分办法,同时在微观的改造手法上又设法求得一定的共同特征。
2条52号是向“外”求取,扩大了室内领地的范围,本来只有正面朝向院子的室内,增加了隐私感更好的“侧面”;同时,除了在头顶和正面、侧面的垂直方向都扩大采光面,还为实体的墙面增加了可以透光的孔洞。在屋子的边缘营造了“微型天井”,半室内半室外的这个空间,事实是个迷你的阳光房,可以晾衣服,养养自己的花草,也不用担心破坏院子的观瞻。这样做的着眼点,当然是为了那些“屋角檐下”的尴尬,一如大家族电视剧中旧日生活里的狗血情节。假如有办法把四合院的窗和门开向不同的方向,从室外过渡到室内就不再那么突兀,不再只能拉上窗帘或者不拉上窗帘,而是在心理上有更好的“保温”和“隔音”;如果卧室能侧面间接向院子开口,隐私感就会更好,事实上的“隔音”和“保温”性能也更佳。为了做到这些,本来已经有限的公共空间就要再牺牲掉一些,好让旁边的“私人”有个侧身腾挪的地儿。另外一种去向则正好相反,横25号的解决策略,是往“里”努力,干脆把院子一分为二,原来公有的院子,现在各自归各自的主人,再设法让两个小院各开各门,通往胡同。理论上,每家每户从此便可以放心地在小园里休息,享用独门独户才有的私密氛围了,“院子”虽然更小,勉强也有一丝“户外生活”的乐趣。
应该说,在貌似创造了前所未见的两种“新四合院”之后,我的心里是有一丝不安的——我真的“解决”了四合院的问题吗?还是混淆了这个问题?不错,院子多少还有,另类“围合”的私密感也还将就。可是,现在我面对的可能是两种老北京所不大看到的居住选择:前一种,是面积增大(像是“二室一厅”了),公共的内院却面积更小,在更狭长的走道上不大会有邻居的相互致意;后一种,勉强是“一室一厅”,面积小了一点,虽然有个独享的小园,却住不太下两口子(这么小的房子可能真的太“闷”了)。它们的代价都是“孤独”,现代人自己追求的孤独;他们获得的,是更多的卫生间和窗帘。有可能获得什么两全其美的“中道”吗?理论上,建筑师是可能鼓捣出一种“半透明”的墙体的,不管是砌造方法,还是建筑材料,它可以让外面既“看不见”,又“感受得到”,通过不同的“透明度”调节,邻家依然可以感受到对门小院的存在,清晰的“私”之外还有一定的“公”。再有一种考虑是社会学角度的,与其费尽建筑师的心思,不如改变人的生活方式——这么贵的北京四合院,与其做个住宅,不如变身民宿酒店来得更合理,在室外原本僵硬的院子和房子的交界,这样就有了新的停留的可能,公共空间的不菲成本也有了现实的支撑,或绿化,或放一把圈椅晒晒太阳——在冬天,这可能是我这个二十年的“北漂”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我们可不想干这个……这可是九万一平方米的学区房呐!”“原住民”溜溜的京片子在我耳边响起,像是把我从想象中的圈椅里硬生生吵醒。
我才想起来,即使对这些院子已经如此熟悉,我其实并不是在自己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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