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江：巧手匠心话“里仁”

原标题：巧手匠心话“里仁”

匠，装工具的筐，延伸指使用工具的人，可谓运斤如风之人，可以想象像风一样使用工具的人有多厉害。英文 craftsman，工匠，能工巧匠。匠，让我们想起一双巧手，一双使用工具、自如合一的巧手。

匠心，指挥和运作这双手的心灵，催动这双手去创造、去实现自我价值的心灵。莎士比亚戏剧中有一句台词：我是我自己的制造者。匠心就是作为自身制造者的人类之心。

动漫最让我们感受到蔽藏在影片后面的巧手与匠心。小时候的儿童故事片《小叮当》，那个有着两片红扑扑的腮帮、发亮额头上留一撮毛的玩偶般的孩子，这个“文革”前的少年记忆，贯穿“文革”十年的荒原生活。无论在山区推车挑担的劳作，还是带着孩子们上课，我总是想起这个小叮当，想起童年生活的浪漫和梦想。我真不知道这个玩偶似的一代人的记忆伙伴如何做成。直到很后来，我才知道这实际上是提线木偶的技艺。

去年的大红影片《捉妖记》里的妖——胡巴，十分可爱，楚楚动人。我看这片子，看那胡巴，总想起“小叮当”。作为孩子般的玩偶，我总觉得他们有相似之处。那种可爱，那种天真无邪，那样的无私、无助，又无所不能。我知道胡巴是完全虚构的，他那人参果似的众多触角，出神入化，他那受委屈就发红流泪的小眼睛，活灵活现，大概只有今天的数字技术才能完成。

如果我们硬要将“小叮当”与“小胡巴”之间作一个代分，其中的差异就如我和我的小孙女的差异，而技术上的差异就更大了。但我觉得其中有一种东西是一以贯之的，这就是这些动漫人物身上所蕴含的东方美学精神特有的那种纯真，那种质朴，那种始终葆有善意的无邪。

东方美学中将美与善和人的德行合而为一。“美”这个字最早是以什么样的想象产生出的呢?美：从羊从大，在远古的社会中，肥羊就是“美”。由于“羊”这个基本的可见可爱的形象，带出了诸多真实可察的肉身之感，带出更为丰富的情感与价值世界。善：从羊从言，吉祥的语言就是“善”。義：羊就是牺牲之兽，“我”背负着牺牲之兽，这对于共同体来说就是背负着某种使命，背负使命就是“義”。东方的象形文字从六书那里就培养起了一种直观可见的美学意识，一种向善的体象意识，这是东方美学的重要根基。

我还想谈一谈一个古老的美学命题——“里仁为美”。“里仁为美”出自《论语》中的“仁”篇，意思是居处在仁爱的乡里才是美;或者说，长久地生活在仁爱环境中就会生出美来。所以东方文化的发蒙，总是以善的要求打开心智。动画片的创作就要回应这种善的、美的需求，为孩子们创造一种“里仁”的境界，这才是美。

今天的动漫创作和娱乐生活，太多的搞怪，太多的恶搞。这种恶搞把孩子的心灵世界搞乱了，没有为孩子们的成长提供“里仁”的境界，这是值得我们关注和警觉的。《功夫熊猫》，看起来是东方题材，但实质上那熊猫所代表的却是美国街头的嘻哈精神。久而久之，我们自己的动漫创作“熊出没”，也染上了美国的恶搞和嘻哈。我们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还能葆有朴真淳厚的东方精神和中国精神吗?

让我们把话题拉回到“匠心”。匠心是作为自身制造者的人类之心，那么这种自身制造者如何为自身、为自己的孩子创造一个“里仁”的境界呢?这是东方美学的核心，也是我们面对今天动漫创作所常冥想的。

关于人文动漫的学院定位，几年前，我院在第一届动漫节就提出“让梨园与丹青在动漫中相会”，着力打造《戏曲百折》，以东方的戏剧历史故事呼唤东方精神，以中国的绘画诗性语言催生中国动漫。可能暂时还没什么市场，但这里边蕴着东方精神的感悟和体象，是真正的“匠心独运”，是旨在培养东方“里仁为美”思想的真正的创造者的。

（责任编辑：胡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