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簃日记》中的吴湖帆与庞莱臣的往来

原标题：《醜簃日记》中的吴湖帆与庞莱臣

　　20世纪的书画鉴藏家以地域来区分，可以分为以北京为中心的北方收藏家群体和以上海为中心的南方收藏家群体。与具有历史地位和政治中心的北京不同，上海有着特殊的经济地位。20世纪30年代，上海已成为国际化的一流大都市，吸引了周边各地的收藏家寓居上海，与上海本地的收藏家形成“海上鉴藏群体”。谈到20世纪30年代的海上书画鉴藏，就不得不提到吴湖帆与庞莱臣。尤其是庞莱臣寓居上海后，与上海本地的收藏家或流寓上海的收藏家多有互动。吴湖帆、张大千、张珩、王季迁等都是“虚斋”的常客。透过《醜簃日记》就可以读到吴湖帆与庞莱臣观画、交易、鉴定间的往来。

　　观画，是当时鉴藏家之间交往的主要方式，仅1933年吴湖帆就登门造访“虚斋”数次之多，其中不乏名作、名品的观赏。观画之余，两人也会产生书画间的交易，如郑思肖的《国香图》卷。

　　吴湖帆与庞莱臣之间的观画、交易始终是离不开“鉴定”的。《醜簃日记》中吴湖帆虽有对庞莱臣鉴定水准的肯定如“董书二题俱无印，此庞虚斋谓董画无印者为最得意作，可信也”，却多是否定之语，如“虚翁乐此数十年，于石田仍不能深刻，故旧作伪品往往欣受之”；又有“虚斋但知题跋，不明画理，于此可见”。但陆恢在《虚斋名画录》中却说庞莱臣“浸润涵儒久，遂具此正法眼藏。故书画之来虽糅杂纷纭，真赝歧出，一见能决其是非。”

　　两种说法为什么这么大相径庭呢？吴湖帆为书画家、文人，集三家数代收藏，素有“一只眼” 之称。父母两系、姻亲潘家，都以书画收藏扬名于世，自己也善书画、精鉴定，曾三次担任故宫博物院书画展览审查委员。庞莱臣是实业家、商人，“南浔四象”之一，私家收藏之富为全国冠。与吴湖帆不同的是，庞莱臣有自己的门客幕僚，如陆恢、张大壮、张砚孙、吴琴木、樊少云等，其中既有书画家，又有金石学家，因此评价庞莱臣的收藏就要考虑到他的整个书画鉴藏团队。王世贞与项元汴是明代中后期比较活跃的书画鉴藏家，两人同处一个交游圈，却少有交往，甚至有相互嘲讽的言论。吴湖帆就如明代中期的王世贞，两人同为文人，能书法、善考据；庞莱臣就如项元汴，两人皆是商贾，并有自己的鉴藏团队。不同的社会身份带来了两种不同的鉴藏观念、鉴藏趣向、鉴藏方式。

　　但吴湖帆是不是只收藏真迹呢？显然不是。1931年吴湖帆从古董商曹友卿处购得郑思肖《国香图》卷，此画与宋伯仁《梅花喜神谱》同宝成为“宋梅郑兰之室”的“郑兰”。1933年6月份，此画与庞莱臣产生多次交集，时隔半年多后庞莱臣最终才购买《国香图》卷。此画现藏美国耶鲁大学博物馆，由墨悟夫人从姚叔来手中购买，并于晚年捐赠。墨悟夫人的主要供应商是姚叔来，而姚叔来是庞莱臣的重要海外销售商。前辈学者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庞莱臣借观后即还，半年后因他人介绍才购入，入手后未钤一印，转手售出，仅视为商品。其中原因即是郑思肖的《国香图》卷虽被吴湖帆称为重宝，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张伪作。

　　庞莱臣的鉴藏水准是不是那么差呢？绝对不是。2014年下半年在南京博物院举办的“藏天下——庞莱臣虚斋名画合璧展”已向我们展示了庞莱臣的部分收藏。其藏画不仅数量达到几千件，而且至精至美，尤其是明清部分多是名迹真品。

　　两人之间的交往是充斥着矛盾，既有否定又离不开合作，或许这其中就内涵了不同的鉴藏群体对正统、对话语权的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