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会令艺术品交易受到影响吗？

原标题：“脱欧”影响艺术品交易吗？

欧洲艺术和古董博览会(TEFAF)首席执行官帕特里克•凡•马里斯(Patrick van Maris)

编者按：“脱欧”是近期全球艺术界的热门话题。FT中文网专栏作家吴可佳为此特地采访了欧洲艺术和古董博览会(TEFAF)首席执行官帕特里克•凡•马里斯(Patrick van Maris)和苏富比拍卖行欧洲区主席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畅谈“脱欧”对艺术品交易的影响。

欧洲艺术和古董博览会(TEFAF)首席执行官帕特里克•凡•马里斯(Patrick van Maris)

吴可佳：感谢您接受FT中文网的采访。“脱欧”是近期全球艺术界讨论比较多的话题，请您先谈一下，在宏观面上，“脱欧”对于英国以及欧洲经济可能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帕特里克•凡•马里斯(Patrick van Maris)：“脱欧”的新闻在欧洲各界人士中产生了巨大的反响，人们是非常震惊的，而艺术界大多数人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投票结果。英国政府此前并没有就这一投票结果制定周全的应对方案，因此公投结果公布后，立即引发了公众的巨大不安。目前来看，英国政府在过去几周中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公众的安全感。

谈到“脱欧”对于宏观经济的影响，首先我们需要区分短期和长期的影响。当投票结果刚刚揭晓时，市场马上感觉到许多不确定因素，这些不确定性引发了不安全感，而不安全感使人们无法正常地活动。各界人士都在等待英国政府弄清楚“脱欧”所带来的长期影响，这样的局面导致了非常负面的市场情绪。

尽管如此，如果我们回顾伦敦六月底几场重要的艺术品拍卖，实际结果并不差。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当公投结果揭晓后，英镑立即下跌10-15%，在那个时点上，英镑的贬值反而激发了人们购买艺术品的行为。

当然目前讨论脱欧对于英国的长期影响为时过早。从过去几周的情况来看，英国政府正努力减少不确定因素的影响：新的首相到任、带来新一届的政府，市场也相应作出反应，英镑的汇率又逐步回升了。

吴可佳：那么“脱欧”对于英国的艺术市场又会有怎样的影响?

帕特里克•凡•马里斯(Patrick van Maris)：从长期来看，伦敦的艺术市场还是基础非常雄厚的，我不认为长期而言“脱欧”对于伦敦的艺术市场会有太大的影响。伦敦的艺术市场历史悠久，也一直表现强劲，我觉得长期看还是稳定的。

吴可佳：谈到“脱欧”对于欧洲乃至全球艺术市场的影响，您又怎么看?

帕特里克•凡•马里斯(Patrick van Maris)：这其中的根本取决于英国政府与欧盟对于正式“脱欧”相关条款的谈判，而谈判之前首先英国将与欧盟之间触发《里斯本条约》第50项条款(Article50)。我们目前并不知道第50项条款将于何时被触发。

即使英国政府与欧盟开始了“脱欧”的谈判，(我相信)英国会力争保护商品(在欧盟内部)的自由流通。如果谈判的结果是商品(在欧盟内部)的自由流通不能得到保护，那将会对艺术市场产生影响，而究竟是怎样的影响，也取决于谈判的情况。如果在谈判过程中，英国政府不去力争保护商品在欧盟内部的自由流通，那结果会是非常疯狂的。

从我目前各方面所听到的消息来看，英国政府将竭尽全力地确保这一领域在脱欧之后没有变化。

如果双方就”脱欧”进行谈判，还有一个对艺术市场可能产生影响的是增值税的问题。目前艺术品从欧洲大陆进入英国是没有增值税的。当然现在讨论这个问题也是为时尚早。

吴可佳：欧洲艺术和古董博览会(TEFAF)将采取怎样的措施来规避相应的风险呢?

帕特里克•凡•马里斯(Patrick van Maris):TEFAF并不会受到英国“脱欧”的影响，我们是一个总部位于荷兰的艺术博览会。如果荷兰的增值税或艺术进出口政策变化，我们会受到影响;但是英国脱欧并不会影响到我们。

参加TEFAF的一些英国画廊可能会受到影响，但这也取决于英国政府与欧盟就“脱欧”谈判的结果。

苏富比拍卖行欧洲区主席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

吴可佳：能请您谈一下公投结果揭晓之后欧洲艺术界的反应吗?

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当结果揭晓后，许多人是非常惊讶的，因为事先并未料到这一结果，所以当时都觉得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也不知道这对于今后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很快英镑就下跌了。

那时我们在一个拍卖季当中，在伦敦印象派和现代艺术的拍卖之后，当代艺术的拍卖之前。当时拍卖中艺术品的估值是已经事先确定了的，在公投结果公布后，由于英镑的下跌，许多国际藏家感到这是参与艺术市场的好机会，积极竞购，使得当代艺术的拍卖出现了超乎寻常的表现，最后全场成交额在高估价之上。

这一现象是在非常特定的环境中发生的，当时买家的参与比寻常情况更为积极。长期而言，“脱欧”对于艺术市场的影响还有待观察，当然这次成功的拍卖也为艺术市场注入了信心，并显示了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是一批非常国际化的藏家群体，即使出现地区性的特殊情况(如英国目前的情况)，由于全球化的藏家构成，艺术市场还是能够保持其稳定的运行。

吴可佳：您刚刚提到了公投结果揭晓后对于艺术市场的短期影响。从宏观角度而言，“脱欧”将对艺术市场的主要参与者们带来怎样的影响、以及对于艺术品交易在英国、欧洲乃至世界的影响?

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英国的很多艺术家对于公投的结果表示失望，这主要也与他们对于欧洲文化艺术群体这个社区的观念是相关的。但如果谈到“脱欧”对于艺术市场的影响，特别是对于艺术品交易的影响，目前还很难说。在欧盟内部，现在艺术品是自由流通的，不涉及任何税收，而这方面是否会发生改变，还有待观察。

我们目前在伦敦交易的艺术品也有很多来自美国，虽然这些艺术品进口到欧洲有5%的增值税，但是买卖的交投还是非常活跃的。因此我个人相信，伦敦仍将继续保持其在纽约之外全球最重要的艺术交易中心的地位。

如果英国政府与欧盟就“脱欧”进行谈判中涉及艺术品的相关领域，除了艺术品的自由流通以及增值税两个层面，还有艺术家的转售权(Artist Resale Right)这个话题。当2006年艺术家的转售权被引入英国时，该税收的最高上限为12,500欧元。如果单个艺术品的交易高达数百万美元，这一费用其实对交易的影响并不大，对于我们的艺术品征集和拍卖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因此我个人的观点是，从技术层面看，“脱欧”所引发的相关谈判对于艺术市场的影响尚有待观察，但是英国(伦敦)在全球艺术品交易市场的重要地位不会受什么影响。

吴可佳：所以您认为如果英镑的汇率回升，也对藏家购买艺术品的需求不会有太大影响?

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的确如此。因为当前我们面对的是非常国际化的买家群体，而真正高质量的艺术品供应又是有限的，从市场的角度而言，藏家如果希望购藏到最好的艺术品，并建立艺术品这样的资产组合，他们受汇率波动的影响则并不大。从历史上看，艺术市场的表现也是如此，藏家们总是能够找到应对汇率波动的方法，同时不影响对其心仪艺术品的购藏。

此外，大多数艺术品的交易还是以美元进行，因此藏家会以美元为基础进行相应的货币折算并考虑其支出。

吴可佳：如果我们进一步考察不同的收藏类别，哪些艺术品类别会受“脱欧”的影响最大?

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那些收藏家群体最国际化的门类受“脱欧”的影响将是最小的，因为其艺术品的分布是国际化的----我们从全球的藏家那里征集，并出售到国际化的藏家群体中。例如印象派与现代艺术、西方当代艺术、欧洲古典大师油画、珠宝和手表等门类，其买卖已经是非常国际化的了，藏家的构成包括北美、亚洲、欧洲、中东、俄罗斯等地区，因此像“脱欧”这种区域化的事件对于这些门类的影响是最小的。

我刚刚提到的、伦敦六月份当代艺术拍卖的良好结果也给予卖家充分的信心，他们会继续将藏品送到伦敦进行拍卖。这也说明，只要艺术品的质量上乘，估值合理，市场会继续呈现稳健的表现。

吴可佳：那么在公开市场的拍卖和私人洽购的业务之间，哪个会受“脱欧”的影响更大?

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艺术品的私人洽购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进行，也不受拍卖时间表的限制，可以在一年中任何时候进行;而拍卖则受拍卖举办地以及拍卖时间表的影响。伦敦下一场当代艺术的主要拍卖将于十月弗里兹艺术博览会(Frieze Art Fair)期间举办，而之前九月份会有一些小型拍卖。这些拍卖将会探测夏季之后市场的心态。

我个人的观点是，市场的心态往往在拍卖前专家在征集艺术品的过程中就能够感受到。总体而言，我们目前感觉征集的前景还是良好的，因为当前市场上高质量的艺术品供应非常有限。

吴可佳：您之前提到了相关的税收问题，是否能够向我们详细阐述一下这方面可能存在的影响?

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刚才我们聊到艺术品在欧盟内部的流转不涉及任何税的问题，如果艺术品从欧盟以外的地区进口到英国，会有5%的增值税。在“脱欧”的谈判中这一领域是否会受到影响，现在还无法估计。

目前在伦敦被拍卖的艺术品中，很多并非来自于欧盟地区，而是来自于美国和亚洲。而且艺术品在拍卖中的表现也往往与这5%的增值税关系不大，如果质量上乘，就会卖得很好。

在税收这个话题上，包括几个层面，一个是艺术品的流转，还有一个是最终买家希望将艺术品放在哪里，此外还有艺术家的转售权。英国决定推行艺术家的转售权是因为它是欧盟成员国而实施的。这部分税收是根据艺术品的销售价格而计算的。这一领域有可能会发生变化，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会对伦敦艺术品的交易产生太大影响。在过去的几年中，这一税收推行以来，伦敦的艺术品市场还是呈现了平稳的增长。

吴可佳：在这样新的政治与经济环境下，苏富比将采取怎样的措施来规避风险呢?

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我们将持续关注“脱欧”对英国带来的影响，同时也会关注更为广泛的、全球艺术市场的整体变化，特别是全球买家在地域构成上的变化：例如新的买家来自哪里、他们对艺术品收藏的趣味又是怎样的。这将会影响到我们制订相关的销售战略、以及与藏家沟通的策略——即包括拍场内部与藏家的沟通，也包括与藏家的在线沟通。

因此“脱欧”所带来的潜在影响是我们研究的一个方面，但并不代表全部。我们更为关注当今全球艺术市场全局所发生的变化。

正如之前提到的，我的感觉是伦敦的艺术市场将继续呈现稳健的表现，因为伦敦是全球重要的艺术品交易中心之一。与此同时，随着全球艺术市场发生新的变化，我们也会对新藏家的出现和他们的艺术收藏偏好做出公司的战略调整。

吴可佳：在这样一个大的政治经济环境下，您对于艺术品藏家有怎样的建议?

海伦娜•纽曼(Helena Newman)：我对于藏家的建议是：不应受“脱欧”的影响，广泛地考察不同的艺术品门类，深入了解市场上的艺术品，并按照自己所能够承受的水平选择最好的艺术品。专注于品质、以及你最喜欢的作品，做好功课，充分了解艺术品的价格，锻炼自己的眼力、遵从自己的内心(喜好)，深入地研究，同时掌握充分的信息。

关于艺术家的转售权

艺术家的转售权于2006年被引入到英国，它赋予符合条件的艺术家及其继承人在艺术品被艺术市场的专业人士重新销售时获得销售价格(不含税)之一定比例的费用。在此，艺术市场的专业人士定义为“进行艺术品交易的商业机构代表”，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包括画廊、拍卖行以及艺术经纪人，但一般不包括博物馆以及私人。

2006年以前，艺术家的转售权在英国并不存在。2001年10月13日，欧盟开始施行艺术家的转售权，旨在确保艺术创作者能够充分享受其艺术品所取得的商业成功。《2006艺术家转售权条例》(“2006”条例)于2006年2月14日被英国议会宣布加以实施，旨在英国国内推行欧盟的艺术家转售权法案。

英国的艺术家转售权最初仅限于在世的艺术家。自2009年12月1日起，已经去世的艺术家后代也能行使他们所继承的艺术品的转售权。

艺术家转售权不适用于所有的艺术品销售。艺术家仅在以下条件满足时才能享有作品的转售权：

1、最低销售额：一件艺术品必须在一千欧元以上出售时，艺术家才能享受转售权。在英国，最低销售额的计算一般在艺术品交易当天按照英镑与欧元的汇价加以折算。

2、销售的类型：艺术家的转售权仅包括在二级市场上销售的、由艺术市场专业人士来进行销售的艺术品(因此私人洽购或者私人与博物馆之间的交易不包括在其中)

3、艺术家类型：艺术家必须是欧洲经济区国家的公民

4、作品类型：艺术家的转售权包括以下类型的作品:

①、任何受知识产权保护的架上艺术或雕塑：如绘画(含油画)、拼贴画、素描、雕刻、版画、石版画、雕塑、织锦、瓷器、玻璃制品和摄影等

②、限量版数：根据《2006条例》，任何艺术家授权的限量版中的一版

③、由艺术家创作的、独特的家俱、银器、珠宝;并享有知识产权保护的

④、艺术家架上作品的衍生，如石版画、蚀刻版画和其他版画等(出于商业用途而复制的不限版数的招贴画及版画不适用)

艺术家转售权金额的计算根据满足上述条件的艺术品再销售价格而定：销售价格越高，转售权的百分比越低。欧盟的艺术家转售权计算比例如下表，转售权金额的最高上限为12,500欧元。

艺术品(再)销售金额转售权比例

从0至€50,000 4%

从€50,000.01至€200,000 3%

从€200,000.01至€350,000 1%

从€350,000.01至€500,000 0.5%

超过€500,000 0.25%